我认为:就算只是个孩子,干了坏事也应该赎罪
青少年犯罪的量刑问题一直被社会所关注,每当有少年犯罪事件发生,人们对此的讨论就会甚嚣尘上。出于对受害者的同情心,旁观者一般都会给出严酷的结论:要以牙还牙才行。但是,当我们得知加害者的种种苦衷,又会感到迷惘。
在伊坂幸太郎的新书《潜水艇》中,我的工作是与触犯法律的未成年人接触,判断是否予以刑事处分。于是,我要面临一系列棘手的难题。在对少年罪犯们的调查中,我引出了这些案件背后的家庭和社会成因。
电影《羁押》剧照
这里是双向四车道靠近十字路口的位置。清晨六点半,还没到上班上学的时间,没什么车经过,每分钟只有一两辆。
我正沿着棚冈佑真驾驶的路线行走。我尝试模拟他无证驾驶一辆时速六十公里—远超过速度上限的汽车,从南向北笔直行进的视角。
为了在十字路口右转,车子提前进入右侧车道,丝毫没有减速,直直冲进路口,飞速拐弯。因为车速很快,转弯的弧度较大,他勉强把车身维持在了车道内。尽管如此,可能因为失去了平衡,没开多远车就冲上了人行道,事故便发生了。
车道上还留有车胎摩擦的痕迹。
那几道黑线看起来有点像黑胶唱片的沟槽,仿佛只要把唱针放上,就能回放出车祸的冲撞声、被害人的惨叫、人生被撕碎的残酷旋律。
车道和人行道之间安装了护栏,其中一部分被连根拔起,应该是被车撞坏的。在栏杆的残骸旁边留下痕迹的怪物,夺走了被害人的性命,也瞬间摧毁了加害人的人生。
摆放着祭奠死者的花束。其中应该有与被害人相熟的人献上的,可能还有看到事故报道后感到无比痛心、来到现场的普通人献上的。被人无证驾车夺去性命,这一定是世上最难以让人接受的死因之一。因此,人们对被害人抱以莫大的同情,同时对加害人表现出更深的愤怒。那些同情、不甘、愤怒和哀悯,最终汇聚成了放在这里的花束,也体现了世间对这起案件的高度关注。
站在花束前,我不由得想象起车祸之后的混乱状况。
我想到棚冈佑真的脸。那个低头坐在鉴别所的调查室、只知道回答是的少年,当车子冲断护栏撞倒行人时,他坐在驾驶席上在想什么呢?
我记得那辆车的挡风玻璃被撞裂了。
他当时是不是呆滞地凝视着眼前的蛛网状裂纹呢?
棚冈佑真绝口不提车祸发生时的情况,我觉得到现场来应该能了解一些,便在上班前提前出门,来这里一趟。
电影《羁押》剧照
旁边走来一个与我母亲年纪相仿的妇人,她站在花束前双手合十。我担心在这里碍事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她问:你是死者家属吗?
不是。我慌忙摆手。其实我也想问她同样的问题。
真过分啊。妇人说。
嗯,是啊,真的是。虽然不太清楚她在针对什么抒发感慨,我还是应了一句。
你想啊,反正是少年犯,肯定不会受重罚。明明夺走了一条人命。
因为《少年法》的目的在于让他们改过自新,而不是予以惩罚。不过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她想要的并不是这种解释。
既然开车把人撞死了,就该也被车撞一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是。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其实不仅限于未成年人犯罪,在听到杀人犯没有被判死刑,理由之一是只有一名死者时,面对如此荒谬的理由,任何人都会不知从何反驳。难道人命不是以一换一吗?杀人还要先到先得?一想到这里,就会想去寻找自认为合理的规则。可那样的规则不会太过时吗?
凶手肯定没在反省。妇人说,他一定没把社会当回事。那种年轻人,就算把人撞死了,也只会觉得‘哎呀,这下麻烦了’而已,对吧?
不知道啊。是否在反省、是否意识到犯了罪、到底有多后悔,这些恐怕连少年自己都无法把握。一个未曾与之谋面的人,仅凭新闻报道就想判断出少年的心情,简直难上加难。尽管如此,我仍无法否定那种心情。
人们的心中总是充满了一定和反正。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即便如此,我们依旧要设法理解少年的想法,探究他们的真心。虽然很困难,却不能放弃,还要时刻牢记着这种困难。
没有驾照还出来飙车,简直太荒唐了!要是时间再晚一点,就有可能撞到上学的小学生了。太可怕了!妇人抬手遮住了嘴,我觉得啊,未成年人应该跟成年人接受同样的惩罚。
是。我根本无意反驳,也没有必要告诉她这种案子很可能会进入刑事审判。不过我总是在想,那要从几岁起才好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和一个两岁的女儿。
哎呀,他们一定很可爱吧。我也有孙子了。
假设我儿子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有一天不小心骑上了开着引擎的摩托车……
小学生可以骑吗?
假设他不小心推了一下,结果摩托车动了起来,撞到了人。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可那又不是故意的。
假设他是初中生呢?
现在有些初中生也挺坏。不过,其中也有完全没有恶意或确实不是故意的情况,所以也没办法。至于恶作剧……
假设那个初中生的家庭环境非常恶劣呢?
人不是机器,在成长过程中势必会受到周围的影响。
当然,一定有人会说就算家庭环境不好,有的人还是会规规矩矩地生活或者其中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犯下那种穷凶极恶的罪行。我在调查案件时,有人直接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自己也曾看到类似的言论。其实,我完全理解。
说到底,家庭环境完全没问题的人应该几乎不存在。虽然存在贫富差距,
而且有钱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并不说明能有完美的家庭或负责的监护人。
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完美的家庭该如何定义。自从有了孩子,我切实地感受是,每天都在烦恼什么才是正确的,无论看多少本育儿书,都没办法弄清楚。阵内曾一本正经、不带一丝嫌恶和嘲讽地问:写那本育儿书的人是怎么养育自己孩子的?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那些育儿书作者的孩子,真的长成了好人,长成了优秀的大人吗?还有,好人到底是指什么样的人呢?
电影《羁押》剧照
听说凶手失去了父母。真是太惨了。妇人继续说道。
此时,我开始怀疑她并不是对惨烈车祸深感同情的过路人,而是更熟悉情况、积极跟人谈论此事的好事者。
失去父母确实挺惨的。我把对方的话重新打包一遍说了回去。
不是那个意思。你瞧,反正人们一听说那种事就会心软。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就算失去了父母,一般人也不会无证驾驶撞死人吧。那些努力生活的孩子听了要生气的。
可能吧。明明不是当事人却硬要替当事人表达心情,对于这种人,我总是会有点戒备。那个人一定会这么想——那些能轻易如此断言的人,都有过分自信的嫌疑,或许他们并没有想过,
对当事人来说,那些想当然的断言只会徒增困扰。
我想到了棚冈佑真。
他在高速公路交通事故中失去父母,后来被伯父养大。
当然,伯父一家并非坏人。应该说,他们突然要养育这么一个侄子,因这起事故受到了巨大影响,也算是受害的一方。这就好比状态良好的先发投手突然乱了阵脚,于是中继投手强行提前上场,连到练投区热身的时间都没有。不,不对,伯父一家恐怕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上场,简直就是本来在观众席上坐得好好的,却被教练指着鼻子说:你给我上!
不过啊,这场车祸真是太惨了。哪怕偏上一点点,旁边牵狗散步的老爷爷也会被撞到。
原来还有人在散步?您知道那个老爷爷住哪儿吗?
你是警察?
啊?
寻找目击者不是警察的工作吗?
我那句话并没有什么深层的用意,只是想如果当时有人在旁边,并且我能找到那个人询问当时的情形,说不定能弄清棚冈佑真到底是怎么开的车。当然,这些警方都已经调查过了。只是根据我并不算太丰富的经验,相比目击者的亲口诉说,公文式的资料确实会漏掉一些细节。
对未成年人犯罪的报道,很多时候都存在一些与文章不尽相同的真实情况。
(编辑:张文华 北京大瀚律师事务所 律师咨询电话:156000066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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