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案企业合规中的重点问题（上）

前言：本文系2022年6月18日王唯宁律师在尚权律师事务所主办的“企业刑事合规实务”沙龙中的发言整理而成。由于篇幅限制，我们将五个问题分成上、下两个专题进行介绍。本期我们来了解律师应当如何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涉案企业合规作为一个新的业务领域，律师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需要具备什么能力？

各位好，我是北京星来律师事务所的王唯宁，我今天主要想分享涉案企业合规工作中几个最基本的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具体包括基本角色，专业能力，团队组建，业务展开和未来发展五个层面。

律师的基本角色

第一个角色是作为刑事案件的辩护人，申请启动涉案企业合规。这个角色与辩护工作相关，在此不做赘述。

第二个角色是担任涉案企业的合规顾问。从涉案主体的利益角度来看，合规顾问与辩护人是相同的，都是通过帮助生产企业完成合规建设，来换取对涉案主体的宽缓处罚的机会。涉案企业改革初期的一批的试点当中，有很多涉案企业合规可能都是由辩护律师同时担任合规顾问的角色。但是随着改革的逐渐深入，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逐步完善，涉案企业合规建设的要求逐步精细化、专业化，使得辩护人和合规顾问这两个角色的职能职责划分、工作中心能力要求逐渐出现区分，越来越多的企业重新聘请了合规顾问，来承担涉案企业合规的相关工作。

涉案企业合规顾问对企业的规章制度、内部治理结构、人员管理等方面内容比较熟悉。但同时，在实践中也会出现一些问题：

首先是合规顾问的人员组成，根据《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专业人员选任管理办法（试行）》第五条规定，第三方监管人员要指定到人，不能只指定律所 ¹，但是合规顾问并没有这类限制。根据我们此前办理涉案企业合规的经验，合规顾问还是需要由一整个具有不同专业背景的团队人员组成，所以合规顾问的人员数量显然是高于辩护人员数量的。

其次是案卷信息的保密问题。由于合规顾问和辩护人都是为涉案主体的利益服务的，两个角色存在交互关系，在工作中一定会发生一些交叉，比如涉及一些公司制度整改上的问题。然而只有辩护律师了解案卷，这就需要辩护律师与合规顾问进行相关交流，但是两个主体所交流沟通的内容仅仅是公司制度、治理层面的信息还是与这个案件已经明确相关的信息，可能还需要进行具体把握。

第三个角色是担任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本文简称为“第三方组织”）的组成人员。

根据相关规定 ²，第三方组织组成人员存在客观的资格门槛，第三方机制管委会应当根据案件具体情况以及涉案企业类型，从专业人员名录中分类随机抽取人员组成第三方组织，并将向社会公众公开。

在涉案企业合规整改的改革初期，很多省份是案件先行，即在当地尚未启动多部委或者是多部门联动的第三方制度之前，也没有出台相关的人员名库之前，就已经有了涉案企业合规整改案件，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第三方组织人员是怎么组成的呢？各地可能有不同的做法，根据我们的一些独特经验，在案件先行的情况下，可能存在检察院直接委托第三方组织人员，也可能存在检察院要求律协建议指定，但是这些制定方式都是在试点过程中存在的特别情况，随着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持续深入推进，各省已经逐渐着手准备将第三方组织名录专家库按照部委规定进行相应落地。

第三方组织人员的职责主要包括两方面，一个是对检察机关进行汇报，另外一个是对企业合规整改进行指导。

实践中比较常见的工作开展方式是第三方组织人员在不同的阶段，先接受企业汇报，然后据此提出合规整改方向以及合规计划当中存在的问题。但是在星来所有幸担任的几个作为第三方组织人员的案件当中，我们采取了先行尽调的工作办法。鉴于当时涉案企业合规尚处于试点期间，我们认为整个合规标准还是要做到谨慎和高标准。因此，星来在担任第三方组织人员时，均会派驻整个团队对涉案企业进行详细的尽调，充分了解企业、识别企业风险之后，对于企业提出的初步整改方案提出更有针对性的审查意见。

笔者认为，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组成制度中还有一些内容在实践中存在一些问题。高检院鼓励省级以下的第三方组织专业人员尽量由本地人员组成，对省级的没有限制 ³。但是根据我们的经验，在实践中，由于不同省的人口比例和第三方组织专业人才的情况，地域限定政策落实的可行性和灵活性还是存在一定问题。有些省份可能每个市的人口分布不均，有的人口比较稀少，那么可能市级具有第三方组织专业背景的人员的数量也相对较少。如果所有的市级都要求限定本地人员组成的话，在实践落实当中还是存在一些僵化的问题。

笔者团队在与几个省的检察院交流当中，多次提出不管市级具体怎么要求，至少在省级还是要在第三方组织专业人员名库当中兼顾一定的省外的、在专业技能、专业背景上有突出能力的专家，来保证本省的第三方监督评估过程中如果出现各领域内涉及专业知识比较复杂的时候，有一个切实有效的解决机制。

涉案企业合规中律师的专业能力

涉案企业合规与传统的刑事辩护和刑事风险防范存在一定区别。

首先，涉案企业合规要熟悉企业合规的整套概念标准体系、语言习惯和特定的工作方法，把它作为一门标准的管理科学来进行学习和适应。

其次，要改变传统法律中关于法律风险防范的认识，涉案企业合规的意义不仅在于阻断本次犯罪行为的发生，还在于防止未来发生类似的犯罪行为。因此，律师在参与、审查涉案企业合规整改时，要从犯罪原因的发现扩展到公司法律风险识别，从直接的犯罪行为阻断上升到对企业制度进行有针对性的结构调整，总而言之，一切都要建立在公司治理的架构基础之上开展合规整改。

涉案企业合规要求律师从梳理企业合规义务的角度，重新认识和构建法律法规知识体系。

合规风险在ISO37301标准里被明确定义为“因不符合组织合规义务而发生不合规的可能性及其后果” ⁴。可见合规风险和合规义务，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为了更好识别和分析合规的风险，律师应该尽可能地熟悉企业经营所需遵守的相关法律法规。

根据笔者参与案件的经验，涉案企业合规对律师专业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企业开展合规，尤其是涉案企业合规，应当以针对性为基础，以全面性为目标。所以在具体专项领域可能经常需要使用一个技术的方法——向社会法溯源以及向下位法或者规范展开。比如在环保合规整改案件当中“危废”、“使用”等词语的概念理解，如果对环保领域不熟悉，只能对这些概念进行基本的文义解释，但是深入研究环保领域后，会发现其实很多基础性概念或者规范性概念是通过上位法的溯源或者是下位法的展开进行解释的，有着明确的界限区分。这种法律解释的展开有利于律师在专项合规当中，尽量把合规标准做得更严格。

企业管理专业知识可能涉及企业管理的实操要点，比如管理环境、组织职能、企业战略、治理流程、领导力激励，文化建设等等；或者企业的财会知识，如投资管理，财务会计要素，财务分析与评价，运营资金管理等等；或者企业内控的要点，比如内控的组织结构，管理风险与关键的控制，岗位职能控制，业务控制，系统信息管理等等。

总之，这些企业管理的相关知识，可能离律师业务存在一定距离，但是如果在涉案企业合规案件中担任顾问或者是第三方监管人，有时候不是仅仅识别法律风险就可以了，还要把它建立在管理科学的基础之上，然后来论证法律风险识别以及解决和防控措施。

律师从事涉案企业合规需要快速了解细分领域知识的学习能力，笔者组建团队时比较偏重在不同细分领域有出色学习能力的律师。因为实践发现如果整个团队全是传统的刑事律师，对公司调查业务会不够熟悉和擅长。例如笔者组建的团队里面有大量的公司并购律师或者传统的公司调查律师，在经济调查或者是公司财务会计等方面，都有相对丰富的经验，所以在遇到各类细分领域的过程中，有比较好的学习能力的年轻律师，可以很快速、精准的对相关内容和知识进行一个检索并共享给整个团队，也保证整个团队在大方向已经是很熟悉的基础之上，对细分领域有更牢靠、更准确的认知。

传统的合规，其实是一个非诉业务，但是涉案企业合规，笔者认为认为在目前的这种发展阶段，还是属于“刑”字头。这种发展阶段，还是属于“刑”字头。所以在识别风险当中，王珺主任也分享过我们做的一个数据企业涉及非公行贿的案件，第三方组织人员对我们提出了数据方面的整改要求。所以在涉案企业合规业务当中经常会遇到两类风险：一类是涉案专项风险，第二类还要识别公司管理架构项下可能遇到的一些的常发风险，或者说是全面合规当中遇到的一些组织或者决策机制中可能出现的常见风险。

在合规整改过程中，星来组建团队的时候也会偏重有诉讼实务经验的律师来进行非诉的合规工作。星来对年轻律师的一个要求和希冀就是，在充分了解合规知识和具备一些初步的、基础的诉讼实践经验之后，我们要以公安查案的思维去做合规业务。在实践中，笔者认为要以诉讼的思维反过来做非诉业务，对企业的合规才可能是真正的能落到实处的。

涉案企业合规当中涉及的角色比较多，包括检察院、第三方机制组织、涉案企业、涉案个人和辩护人等等。在这个过程中交流沟通的能力和技巧显然是极为重要的。笔者认为沟通技巧和能力主要是包括四个方面：